讀懂福建，從讀懂福建的山開始。

武夷山脈雄踞西北，戴雲山脈縱貫中部，博平嶺山脈劃分閩西南，鷲峰山脈斜跨閩東北……不同走向的山脈構建起福建的骨架，也塑造了福建人的性格。山高林密，行路艱難，卻始終困不住創新突圍的志向。

集體林權制度改革這場“從山下轉向山上”的變革，喚醒了莽莽群山，調動了林農積極性，解放和發展了林業生產力。去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福建考察時指出，深化集體林權制度改革，發展森林食品、林下經濟，不斷挖掘培育“森林糧庫、錢庫”。

隨著改革進入深水區，新情況、新問題層出不窮，福建如何持續探路當先鋒？

近年來，福建以建設全國深化集體林權制度改革先行區為契機，創新開展“多方得益、多式聯營、多重服務”的“三多”改革試點，持續為全國深化林改探路子、出經驗、作示范。

林權“活”起來 改革動力更充沛

一本“林下空間經營權証”，激活了森林立體空間。

兩年前，梁伯安發起成立邵武市眾星農業種植農民專業合作社，在水北街道龍斗村流轉了200多畝林下空間，用於種植經典中藥材多花黃精。但顧慮隨之而來：林下空間經營者並非林權証持有者，心裡難免沒底﹔中藥材栽培周期長、投入高，僅憑一紙租賃合同，難以獲得信貸支持。

這也是許多同行的心聲。有感於此，邵武市參照林權証發証模式，在不動產登記系統內增設“林下空間經營權証”登記類型，探索為林下空間經營主體發放權証。

“有了經營權証和租賃合同這對‘雙保險’，可以放開手腳干了。”今年年初，梁伯安拿到了屬於他的“紅本本”，上面清晰注明地塊面積、位置、用途、權利類型、不動產權証號等信息。“紅本本”還能敲開銀行門，用於申請“林下經營貸”。如今，這一發端於基層的創新實踐，開始在全省推廣。不久前，福建省自然資源廳、省林業局等部門聯合發文，在全國率先從省級層面推動林下經濟不動產登記。

從分山到戶，確權頒証，到三權分置，頒發林地經營權証，再到細分權利類型，為林下空間經營者發証，福建集體林權制度改革已進入第3個10年。這些不同類型的權証，串聯起破冰與突圍的歷史，也勾勒出改革與創新的主線。

20多年后的今天，我們為什麼還在談林改？

這是現實課題。21世紀初，從福建發端的集體林權制度改革以分山到戶破題，實現了“山定權、樹定根、人定心”。但隨著時代變遷，新情況新問題層出不窮，突出體現在習近平總書記當年提出的林改“四問”：“山要怎麼分”“樹要怎麼砍”“錢從哪裡來”“單家獨戶怎麼辦”。

這是時代命題。當前，林改與其他改革一樣，已由單兵突進、破冰突圍向系統集成、全面深化轉變，亟須更具系統性、針對性、創造性的解題思路。

“三多”改革，正是福建提出的解題策略。

“多方得益”，聚焦完善生產關系，保障林農、經營者、集體、社會多方權益﹔“多式聯營”，聚焦發展生產力，聯動發展多種經營模式，推動森林全周期經營和產業全鏈條發展﹔“多重服務”，聚焦發揮上層建筑作用，優化生產技術、經營管理、金融保險、林業碳匯、設施設備等服務，提升林業治理能力。

“‘三多’改革以促進‘林農和場區富’為出發點，把保障林農權益貫穿改革全過程，努力實現分利、創利、保利相互銜接。”福建省林業局局長王智楨說，“多方得益”側重於“權”的明晰和“益”的實現。明晰所有權，讓村集體經濟增收﹔穩定承包權，讓林農得益﹔放活經營權，讓主體創利﹔落實處置權，讓交易溢價﹔賦能收益權，讓資源變現。權益有保障，就能激發各方積極性，不斷匯聚改革合力。

一本經營權証讓林下空間“活”起來，一張“福林票”則讓林權“動”起來。

近年來，林票、綠票、生態票等各種“票”已成為福建林農眼中的最新“時尚單品”。它們雖然名稱與形式不盡相同，但都有著共同的底層邏輯：在合作經營的基礎上，通過折資量化，將林業資源轉化成証券化的票據資產。這些“票”已成為引導高效合作經營，促進資源增長、林權增益、林農增收的“綠色法寶”。如今，福建在全國率先從省級層面探索完善林權折資量化的林票運行機制，並賦予其統一規范的名稱——“福林票”。

經營“聯”起來 森林“四庫”更充盈

近日，福建省林業局公布首批福建省森林“四庫”聯動試點區名單，4個設區市、18個縣（市、區）、2個省屬國有林場入選。

“森林是水庫、錢庫、糧庫，現在應該再加上一個‘碳庫’。”這是對森林生態、社會、經濟效益的具象化表達，也正是“多式聯營”的目標指向。

新時期深化林改，不僅要有權屬的確認、權利的分配，還要有實體的支撐、利潤的生成。實現路徑就是“多式聯營”——側重於“業”的發展和“效”的提升，通過推進適度規模經營，開展立體精致經營，探索主體復合經營，鼓勵三產鏈接經營，充分發揮森林“四庫”功能，促進林業產業高質量發展。

邵武市通過立體精致經營，不斷抬升“一片林”的效益天花板。

“開發林下空間，不砍樹也能致富。”邵武市肖家坊鎮坊前村第一書記劉建波說，為吸引社會資本進山入林，當地借鑒工業領域經驗，探索“拎包入駐”式林業投資新模式——統一收儲林下空間，通過路、水、電、房等建設，批量化打造林下經濟標准地。一批批“林下雞倌”慕名而來，他們借助森林好生態，走起了高端定制路線，推出“雲認養”產品。消費者通過電商直播平台在線認養跑山雞，每隻認養費90元，每月支付60元喂養費，可24小時雲端監控雞群生長，每月可獲得20~30枚土雞蛋，10個月后免費得雞。如此一來，養一隻雞的收入高達690元，在傳統森林經營之外，跑出了一條綠色新賽道。

在將樂縣南口鎮大拔村，當地林農與龍頭企業福建金森林業股份有限公司合作造林，村裡以林地使用權入股，享有30%的收益﹔金森公司則以資金、技術、管理經營等入股，享有70%的收益。通過專業團隊的科學經營管護與集約化管理，每畝杉木林出材量是單家獨戶經營的2倍以上。

截至目前，福建已累計培育家庭林場、林業專業合作社等新型林業經營主體近1.2萬家。它們構成了林業經營新型矩陣，成為聯農帶農的中堅力量。與此同時，福建大力推動國有林場開展場外合作造林、現有林合作經營、委托管理等資源培育模式，帶動周邊鄉村提高森林經營水平。

永安市通過三產鏈接經營，不斷拓展“一根竹”的想象空間。

看一產，持續推廣竹林高效栽培技術，引進竹山運輸軌道機、竹梢粉碎機等現代竹山機械，提升竹山經營效益﹔看二產，以竹工程板材、普竹板為主，竹香芯和竹機制炭為輔的竹產業優勢集群日益壯大，每年約12萬噸筍制品銷往外省，全市已開發20個系列2000多個品種的筍竹產品﹔看三產，竹林碳匯開發方興未艾，“賣空氣也能掙錢”從夢想照進現實。

經營“聯”起來，森林“四庫”日益充盈。福建森林覆蓋率65.12%，連續46年保持全國第一﹔去年，全省林業產業總產值8121億元，同比增長6.1%，位居全國前列。

服務“優”起來 發展信心更充分

“什麼時候採伐，自己說了算。”最近，武平縣下壩鄉大成村林農劉維河向鄉林業站提出了20立方米杉木採伐申請，當天就拿到了採伐許可証。

劉維河是村裡的造林大戶，經營著近3000畝林地。按照過去的政策，採伐自家人工商品林受到採伐限額、採伐方式、採伐年齡等限制。其中，人工杉木、馬尾鬆的主伐年齡分別為26年和31年。“市場好的時候，林木還沒到採伐年限﹔家裡急需用錢的時候，也不能隨時隨地採伐變現。”

近年來，福建在全國率先開展取消集體人工商品林主伐年齡限制改革，由林權所有者自主確定採伐類型和主伐年齡。與此同時，福建還全面實行小額採伐告知承諾審批，在9個縣（市）探索開展人工商品林按面積批准林木採伐試點，進一步簡証便民。劉維河說，如今，林權所有者擁有了更多採伐自主權，林業經營信心倍增。

創新經營管理服務，是“多重服務”的重要內容之一。

銀企信息不暢、權益流轉不順、農企合作不夠、科技賦能不足、產品營銷不利、投資意願不強……圍繞破解林業改革發展中的難點問題，福建著力建設搭載投資促進、產品推介、金融支持、權益流轉、主體鏈接、產學融合等功能的林業高質量改革發展服務平台。以服務平台為依托，促進各類林業經營主體精准對接、生產要素暢通流動、資源資產高效配置、創新活力充分釋放。

平台賦能，金融活水暢流無阻。

龍岩上線林業金融區塊鏈融資服務平台，聚合了林權信息、林業經營狀況等關鍵信息。在這裡，林農一鍵提交融資需求后，系統能快速匹配多家金融機構的小微金融產品，供比價議價。

平台聚能，資源資產高效整合。

南平市搭建資源開發運營管理平台，採取“分散式輸入、規模化整合、專業化經營、持續性變現”的模式，將分散、零碎的林業資源規模化、集約化整合打包成集中連片的資源包，通過“森林+旅游/康養/林下經濟/碳匯/金融”等多種方式，由森林生態運營主體（國有林場）進行專業化運營增值。

平台提能，創新鏈產業鏈深入融合。

永春縣創新“政產學研用”協同創新平台，聯合福建林業科學研究院組建全省首家林業產業研究院。政府制定政策、提供資金並搭建平台﹔企業加大研發、開展產學研合作﹔高校科研機構提供技術支撐、合作研發及人才培養﹔市場用戶以需求導向參與優化創新成果……多方協作，優勢互補，協同孕育林業新質生產力。

“改革永無止境。”王智楨說，福建將以“三多”改革為抓手，進一步聚焦重點領域和關鍵環節，大力推進具有“四梁八柱”性質的重大改革，不斷厚植“兩山”優勢，努力形成更多可復制可推廣的經驗做法，為全國深化林改破局探路、勇當先鋒。（記者 張輝 通訊員 黃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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