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 我现在得感谢一下我们曾社长、石主编,我很高兴。我写了三十几年的小说,第一次在杂志上发表长篇。中篇和短篇都不少,大概在杂志上发短篇有一百多篇,中篇有44篇。刚才说的所谓的“三驾马车”,实际上是指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开始出来写小说的漳州三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我们现在的省作协主席杨少衡,还有一个是龙海的海迪。我们三个人关系挺好,杨少衡说我们两个是经验型,我们本来不会写小说,学着学着就会写。海迪他是天才型,生来就会写小说。有的人生来就会写小说,比如像这个“小说专号”前面第一部的作者赖妙宽。赖妙宽也是漳州的,她现在是在厦门,赖妙宽成名是在漳州。赖妙宽和海迪一样是天才型,她生来就会写小说。他原来是漳州市立医院的眼科医生,她今天不能来很可惜,她这个人很会说话,很幽默的。我们就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开始写小说,一直写到现在,三个人都一直写到现在。包括海迪,海迪还写网络小说,但网络小说我不会,我一直坚持着写这种传统的小说。当时我们开始写小说是用钢笔写,1992年就用电脑写。我们开始用电脑写作,福建日报还发了个消息说“漳州作家用电脑写作”。1992年,非常早。为什么我们要用电脑,因为长篇小说写一遍,要抄一遍再改一遍,那不就要命了。我第一部写的长篇是写《杨骚传》,杨骚是上世纪三十年代鲁迅的学生,是中国诗歌会的发起人,现代文学史上有名字的。漳州作家在现代文学史上有名字的一个是林语堂,一个是许地山,一个就是杨骚。为什么我写他的传记呢?因为杨骚的孩子和我是哥们。他说你写吧,我也不好意思自己写,吹牛你吹。他把他收集的他父亲的材料,发了黄的日记都给我。这是我第一次用电脑写长篇,但是不是小说,是个文学传记。
主持人
林长生:
黄老师您写了多少长篇了?
青禾: 这部入选长篇小说《戏台》,是我唯一一部所谓的当代题材的,这实际上是我童年回 忆。我还活着,所以是当代。然后有八部长篇历史小说,这个是第九部长篇小说。《戏台》这个名字还是石主编出的点子。这个为什么是我童年的记忆?因为这个基本上是写我的父亲和我父亲的戏团,就写我们现在所说的歌仔戏。实际上它不能叫“歌zai”,叫“歌子”。包括电视台播放时读错的“片仔癀”,应该都“片子癀”。“仔”咋漳州话中是个尾音,它不是广州的“仔”。我跟漳州电视台提意见,他们说两个音都可以查到。我说两个音都可以查到,广州人读zai,漳州人读zi。
主持人
林长生:
黄老师为什么想起写一部家族的心灵史,写闽台之间的人物命运?
青禾: 闽台是客观上,因为我很熟悉。客观上不是我追求的闽台,因为我没想那么多,没想那么高。那些人物就是台湾过来的,他们和漳州戏班子融合,大家互相了解。解放以后戏班子解决了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就是吃饭问题,不需要为三餐奔波。我在塑造这些人物,这些灵魂。但是我心里没有那么高的追求要攀登珠穆朗玛峰,我就写我熟悉的人。
主持人
林长生:
很多作家一辈子写一座村庄,写一个小岛。您能谈一下您的创作为什么只坚守漳州,
不写别的地方?
青禾: 首先,我写不了别的地方。因为我是漳州人,生在漳州,长在漳州。我就了解漳州人,于是我就写漳州人。我认为如果能把漳州人写活了,任务也就完成了。我现在就苦恼如何将漳州人写得与厦门人、福州人不一样。读者若是一看这个小说,这就是漳州人,我认为我就成功了。
主持人
林长生:
黄老师也经常给“油和米七日谈”公众号写散文,大家可以去看看里面精彩的内容。那么,华鹏主编为什么选中黄老师的作品?
石华鹏: 我们其实是从四十多部长篇小说选出三部,这三部小说至少在我们所收到的小说里是 最好的。这三部小说,即使拿到福建省范围来看,艺术、思想的水准都是很高的。青禾老师的这部小说我是责任编辑,我还写了编后记。其实我编小说的过程中没有地域性的概念,一直认为小说除了好的就是坏的。这部小说有一个副标题“1952年漳州歌仔戏故事”。1952年是一个特殊的时代,有很多运动。有台湾、大陆的艺人,那么肯定有故事,生活不可能过的很舒服、一帆风顺。那么这个小说便有叙述故事的动力了。在这样一个政治运动中的知识分子和艺人,是很难写的。它是一种反思和重述故事。实际上这个小说为我们提供了历史价值,在特殊年代知识分子内心是怎样的,有一种小说艺术的冲击力。这部小说反思还是很深的。在那种运动环境下,每个人都自身不保的情况下,亲情、同事都会反目。描写这种非常历史时期人物的时候,就会涉及到人性深处的东西——保护自己、伤害别人。在这方面进行了很有意思的反思和探索,是很严肃的具思想性的小说。这是第一个方面。第二个方面,青禾老师写作叙述的技巧很简约。我看过我们征文中的几十部长篇小说,其实福建小说生活很丰富,但缺一种小说技术、技巧性的训练。很多人写长篇就是从人物出生开始写到死亡,这是多老旧、多不具有吸引力的简单叙述技巧。更谈不上优化叙述结构与叙述取舍,很多很好的题材浪费了。青禾老师叙述技巧很娴熟。故事的反思、吸引力和叙述结构都是很出色的。我就简单说这么一点。小说的征文还在进行,明年还会出。尽管才过去几个月,我们又收到了四五十部了,如果以这种频率,在2017年年底很有可能达到一百部,可以再出一本精彩的长篇增刊。 写的人非常多,写好的出色的还是少,这也符合文学规律。很多人在写作,不一定有非常好的作品。我统计了下,小说诞生的历史有五百年,真正留下来的经典小说,全世界只有一百多部。这淘汰率是非常高的。所以这个时代很多人写不出来好的小说是很正常。作为一个写作者,应该有的理想是写出好小说。福建作家如果有欠缺的话,我觉得福建小说家缺少一种“我要写出伟大小说”的梦想。大家生活都很滋润,写不写都无所谓。陕西的作家不这样,都可以把命搭出去写,这才能写出伟大的小说。或许我们 就是缺这个梦想。今天主题挺好,小说的珠穆朗玛峰,就是伟大的作品。我们要是有这个理想,说不定就真会写出好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