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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人的遠古家園在哪裡

2022年06月27日09:40 | 來源:福建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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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福建人的遠古家園在哪裡?

三明萬壽岩船帆洞遺址發現的人工石鋪地面,“堪稱人類最早的室內裝修工程”。游慶輝攝

漳平奇和洞遺址出土的魚形配飾等裝飾藝術品,浮動美的萌芽,是目前福建發現的最早的藝術品。(資料圖片)

編者按:

“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裡去?”

這既是哲學上的“天問”,也是人類追根溯源之問,還是世界及區域文明探源之問。

5月27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就深化中華文明探源工程進行第三十九次集體學習。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學習時強調,要深入了解中華文明五千多年發展史,把中國文明歷史研究引向深入,推動全黨全社會增強歷史自覺、堅定文化自信。

五千多年的中華文明需要探源,那麼,作為中華文明“滿天星斗”中的一顆星辰——“福建文明”,起自何處、脈絡如何、機制怎樣,也是八閩兒女十分關心的問題。

為此,記者走遍全省各地,行走田間巷陌,觸摸文化遺跡,聆聽歷史回響,在時間與空間交織的世界追尋“福建文明之光”。

三明萬壽岩,將福建有人類活動的歷史提前到了18.5萬年前﹔漳平奇和洞,一眼可以看到從舊石器時代到新石器時代福建人怎麼生活﹔平潭殼丘頭,福建目前發現最早的新石器時代貝丘遺址﹔閩侯曇石山,表征福建“藍色文明”,“福建海洋文化從這裡開始”﹔永春苦寨坑,發掘出中國最早的原始瓷器窯址﹔明溪縣南山遺址,5萬多顆炭化稻谷顯示這裡出現了福建第一批農民﹔浦城縣管九土墩墓,初現福建青銅文明曙光﹔武夷山城村漢城遺址,再現閩越國輝煌歷史,彰顯福建文明第一個高峰,以及融入“多元一體”的中華文明的歷史進程……

今起,推出系列報道《追尋福建文明之光》,為您講述福建文明演進之路、發展故事,敬請關注。

 

一般認為,地球有45億年歷史。如果將其壓縮為1天,以24小時計算,到了23︰00,恐龍才登場﹔到了23:40,哺乳動物開始出現,而人類不過是午夜零點前1分多鐘才登場。

可見,人之渺小,人類歷史之短暫!

那麼,渺小的人類從何而來、如何進化?一般認為,人是從猿進化來的,類型上是由古猿演變為能人—直立人—早期智人—晚期智人,並在距今大約4萬年前進化為現代人。

理論上,有了“人”,就有了“歷史”,可以追索、考証。但因為史前沒有文字,那麼如何確証某個區域在史前就有了“人”?或至少証明有了人類活動的痕跡?——這隻能依靠考古。

考古學是根據古代人類活動遺留下來的實物遺存來研究當時人們生活及社會狀況,並解析人類文化、社會發展,探究其背景、原因、規律的學科。(2022年1月出版的《考古中國》)

一般認為,中國現代考古學誕生於1921年瑞典學者安特生在河南澠池仰韶遺址的發掘。仰韶文化距今7000~4700年,它的發現填補了中國史前文化空白,發掘的遺址眾多,出土器物豐富,以彩陶最為著名。

正是依靠考古學,通過發現的化石加以分析,中國境內多地確認發現了直立人,最典型的包括:南方,距今約170萬年的雲南“元謀人”﹔北方,距今70萬~25萬年的北京房山周口店“北京人”。

目光拉回福建:在距今1萬年以前的舊石器時代,福建有沒有出現“人”呢?

在上世紀80年代之前,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受歷史、人才等因素制約,福建的考古力量十分薄弱,在相當長時間內,福建是全國僅剩的3個舊石器時代考古空白地區(西藏、上海、福建)之一。

直到上世紀90年代,經過福建博物院等機構的考古工作者的艱苦努力,福建才填補了舊石器時代考古空白。30多年來,陸續發現了舊石器時代早、中、晚期的遺址(地點)100余處。

不過,除了漳州市北郊蓮花池山、三明永安貢川黃衣壟等遺址進行過考古發掘之外,其他遺址真正進行過考古發掘的很少,一般只是從調查得到資料,沒有確切的測年數據,也沒有文化層信息,因而對分析福建史前人類情況還缺乏足夠的說服力。

直到三明萬壽岩被重新“發現”,才根本改觀。距今18.5萬年前的福建人的遠古家園,漸漸展露在世人面前。

這又牽出一段“炸藥包下搶救萬壽岩,留住‘南方周口店’”的故事。

三明萬壽岩:搶救回來的“南方周口店”

從三明市區驅車約30公裡,到達三元區岩前鎮岩前村,空曠的平地之上,一座金字塔形狀的孤峰傲然聳立,這便是萬壽岩了。岩體有數個溶洞(船帆洞、靈峰洞等),岩上有奇花異草,當地人常到此游玩、祈福。

由於萬壽岩的石灰石可作為助溶劑,用於冶煉鋼鐵,上世紀70年代,福建省屬重點企業也是三明當地最大的企業——三明鋼鐵廠斥巨資買斷萬壽岩的礦山開採權,並就地建起礦石加工廠。

1989年7月,三明市文化局成立市溶洞調查小組,首次發現萬壽岩靈峰洞、船帆洞內保存有哺乳動物化石,於是,將其列為三明市古脊椎動物化石保護點。不過,當時囿於條件限制,並沒有確認這些化石的價值。

上世紀90年代后期,知道了萬壽岩有“寶”的岩前村村民,擔心三鋼的礦山開採危及山體,於是推舉岩前小學離退休教師陳蕃發、鄧貴凰、王遠林、王遠耀、王月明等“五老叟”作為代表,投書市裡、省裡、中央,一路奔波,呼吁保護萬壽岩。

一方是投巨資合法買斷開採權的企業,一方是堅稱“山裡有寶”的村民。如何抉擇?

對三鋼來說,一旦停止開採,不僅造成直接經濟損失6000余萬元,而且石灰石礦源將中斷,每年預計損失近1億元。不僅三鋼痛心,當地政府也痛心:1999年,三明市的GDP隻有217億元。

一時間,爭議聲不斷:僅僅因為幾顆哺乳動物化石就影響經濟發展,是不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政府必須盡快把問題搞清楚:萬壽岩是不是文物?是文物就要保護,不是文物就應該尊重企業的開採權。”時任三明市副市長嚴鳳英回憶。

在三明市政府協調下,文物部門與三鋼達成初步意向:按照慣例,由三鋼出資7.5萬元作為專項考古經費,支持福建博物院、三明市文物管理委員會辦公室、三明市博物館組成聯合考古隊,限期一個月,進行第一次搶救性考古發掘。

“一個月后,該保則保,該炸則炸。”對於這樣的決定,嚴鳳英坦言,“能挖出什麼,誰都無法確定。唯一能確定的是,我們絕不能做歷史的罪人。”

1999年9月,經國家文物局批准,萬壽岩遺址搶救性考古發掘展開,福建博物院的陳子文參與了此次發掘,擔任現場負責人。

考古隊最初對靈峰洞進行考古發掘,由於該洞僅剩洞底,很難有重要發現。經過研究,兵分兩路進入船帆洞,在洞口採光最好的地方開展挖掘。然而,一個星期過去了,未發現任何足以保住萬壽岩的文物遺跡,大家心急如焚。又一個星期過去了,刨出的泥土足足堆了一人高,仍一無所獲。

挖到離地表1.7米深時,鵝卵石鋪就的地面初露端倪。由於當時福建舊石器時代考古幾乎是一片空白,考古隊員並未將其與舊石器時代聯系起來。

直到有一天,一名考古隊員的高呼打破沉寂,“看啊!這是巨貘的牙齒!”巨貘在1萬年前已滅絕,其化石具有分期斷代的作用。隊員們這才回過神來,再次觀察裸露的鵝卵石,發現每一顆都有人工打制痕跡。舊石器時代主要使用打制石器,新石器時代普遍使用磨制石器。這意味著,萬壽岩有可能是舊石器時代遺址。

為了獲得權威認定,三明市派人赴北京邀請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三位研究員,到萬壽岩考察。

為保險起見,陳子文還挑選了一批石器、化石送至北京,請考古界泰斗、曾參與周口店北京人遺址發掘工作的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院士)賈蘭坡鑒定。1999年11月,賈蘭坡先生在鑒定書上題寫道:“這個遺址很重要,必須保護。”

考古隊員重返靈峰洞,又發掘出70多件年代更為久遠的石制品及哺乳動物化石——根據鈾系法測定,大約距今20萬~18萬年,即舊石器時代中期。

萬壽岩遺址的重要性逐漸凸顯,但三鋼的“合法開採”仍在繼續,炸藥包時刻“懸”在萬壽岩上。

1999年12月底,福建省文化廳向省政府提交了“關於三明萬壽岩舊石器時代洞穴遺址保護有關情況的緊急匯報”。

2000年1月1日——新世紀的第一天,時任代省長習近平作出重要批示,明確指出:保護歷史文物是國家法律賦予每個人的責任,也是實施可持續發展戰略的重要內容。萬壽岩舊石器時代洞穴遺址作為不可再生的珍貴歷史文物,不僅屬於我們,也屬於后代子孫,任何個人和單位都不能為了謀取眼前或局部利益而破壞全社會和后代的利益。

時隔不到一個月,1月25日,習近平在福建省人大常委會《關於依法保護三明萬壽岩舊石器時代洞穴遺址的意見》上再次批示:“省政府高度重視三明古代遺址保護,已於去年底專題協調,做出初步保護安排。請省文化廳進一步提出全面保護規劃和意見。”

此后,三明鋼鐵廠立即停止了在萬壽岩的爆破開採,異地選定了新的採礦點,還將萬壽岩山體和礦石加工廠無償轉交給文化部門。

福建有人類活動的歷史提早至18.5萬年前

移走炸藥包,“救下”萬壽岩。2000年5月,萬壽岩遺址被三明市列為市級文物保護單位﹔次年,實現了從市保到省保、國保的三級跳,並入選2000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且名列榜首。

此后,2004至2005年間,又對萬壽岩遺址進行了兩次小規模的考古發掘。在船帆洞、靈峰洞中發現中更新世晚期(距今20萬~18萬年前)、晚更新世早期(距今10萬年前)、晚更新世晚期(距今4萬年前)和晚更新世末期(距今3萬年前)4個文化層,共發現2500余件石制品和哺乳動物化石等。

多位重量級專家被請到三明,對萬壽岩遺址重要遺跡及出土石器、化石進行鑒定、論証,包括時任國家文物局專家組組長黃景略、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張森水研究員和高星研究員、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王幼平教授等。綜合專家的論証意見,萬壽岩的價值愈加凸顯,主要表現在:

其一,萬壽岩遺址的發現,填補了福建省舊石器時代考古的多項空白,將福建有人類活動的歷史提前到了18.5萬年前。此前,在三明清流縣狐狸洞發掘出6顆距今約1萬年的人牙化石,這曾被認為是通過考古証明是福建最早的古人類。

在萬壽岩遺址博物館,除了常見的第四紀哺乳動物化石以及刮削器、砍砸器等打制石器之外,記者發現了一小截與眾不同的動物骨頭:前半段呈黑色,像被火燒過一樣。“這是在山洞裡發掘出來的火燒骨,說明當時的人類已經不滿足於僅僅吃生食,也開始吃起了熟食,從而也証明了萬壽岩舊石器時代的古人類已經掌握用火了。”萬壽岩遺址博物館副館長、副研究館員朱凱說。

其二,船帆洞下文化層距今約4萬年的地層中,揭露出一塊面積約120平方米的人工石鋪地面,在我國尚屬首次。“石鋪地面的石料全都是大小不一、磨圓度中等的灰岩角礫,其中還夾雜著一些河灘礫石。由於溶洞本身並不產生河灘礫石,它的出現,說明是當時人類攜帶進洞穴的。”福建博物院范雪春研究員說。

范雪春還介紹說,洞穴一側的“U”字形排水溝槽清晰可見,從痕跡上明顯可看出經過人工修鑿加工。船帆洞是個石灰岩溶洞,洞裡的鐘乳石不斷滴水,長此以往,地面積水,難以居住。石鋪地面是當時的人類為了改善自身的居住條件和生活環境有意鋪設的,是人類建筑的萌芽形態,充分顯示了遠古人類改造自然的聰明才智。

中科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研究員尤玉柱認為,人工石鋪地面和排水溝槽等重要遺跡,為研究早期古人類適應改造生活環境的能力提供了珍貴的實物資料,地面鋪設時間約在近4萬年前,“堪稱人類最早的室內裝修工程”。

其三,距今20萬年和4萬年的靈峰洞和船帆洞都出土了銳棱砸擊石器。此前,1986年,台灣考古工作者在台東縣八仙洞發現大量銳棱砸擊石片和石核,經測定距今3.2萬~1.5萬年前。經過專家鑒定,兩地發現的銳棱砸擊石片、石核在制作工藝和類型上相同,這為佐証閩台史前文化在舊石器時代就是同根同源的提供了新的實物証據。

擺脫了“炸藥包”威脅的萬壽岩文化價值凸顯,“北有周口店,南有萬壽岩”,聲名漸揚,保護的步伐加快、力度加大。

2002年8月,三明市成立萬壽岩遺址文物保護管理所(2020年9月升格為萬壽岩遺址保護中心)。2006年11月,萬壽岩遺址博物館建成、對外開放,這是福建省目前唯一的舊石器時代遺址博物館。

同時,三明市規劃建設了萬壽岩國家考古遺址公園,2017年12月入列第三批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是福建省首個且是目前唯一的國家考古遺址公園,2019年6月正式開園。

“我們將堅持‘核心做減法,外圍做加法’原則,在做好文物保護的基礎上,以‘創5A、申世遺’為目標,持續推進文旅融合發展,讓古老的萬壽岩在新時代煥發出勃勃生機。”萬壽岩遺址保護中心主任李順亮說。

漳平奇和洞:填補“舊新”過渡時期考古空白

從萬壽岩“出發”,時光演進到舊石器時代中期、晚期,“福建人”又走到哪裡?

專家介紹,目前,福建省內發現的舊石器時代人類化石地點共有4處,均為晚期智人化石,分別為漳州東山海域發現的肱骨化石、泉州石獅海域發現的肱骨和脛骨化石、三明清流縣狐狸洞5枚牙齒化石、三明寧化縣老虎洞8枚牙齒化石。

不過,由於相關的文化層幾無或殘缺,很難從化石分析中得到當時人類的生存信息。比如,東山縣發現的、在學術界被稱為“東山人”的化石,是漁民在海上捕魚時打撈上來的,很難証明這是東山本土就有的還是外地漂到東山的。

從舊石器時代向新石器時代過渡,福建目前的考古材料還比較缺乏,多為地面收集,缺少測年數據。直到龍岩漳平市奇和洞遺址被發現,才填補了“舊新”過渡時期的考古空白。

奇和洞位於漳平市東北方的象湖鎮灶頭村,離漳平市區約1個小時車程,地處龍岩泉州三明三市交界之處。奇和洞所在的山頭,當地人稱奇和山,是一座優質的石灰石礦山,上世紀90年代有外地投資者買下此山的採礦權,開始炸山取石。

奇石山屬於喀斯特地貌,山上原本有一大一小兩個溶洞,冬暖夏涼,幽靜神秘,村裡人信仰的“仙母娘娘”也供奉在溶洞裡,因而,村裡人喜歡到這裡游玩、祭拜。不過,因為炸山開採,村民與礦主屢有沖突。后來,一位村干部想了一個“妙招”:在洞裡投資辦起了卡拉OK,試圖以此阻止或延緩炸山。

無論是開礦的礦主,還是本地村民,大家都不知道這裡有“寶”,直到2008年的驚人發現,改變了這一切。

2008年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期間,龍岩市文化文物部門組織開展了三項專題調查,其中一個是“古人類洞穴遺址”調查,內容是對全市境內石灰質洞穴進行調查,尋找古人類生活過的痕跡。但一開始,考古隊走訪了大大小小幾個洞穴,一塊化石都沒有找到。不甘心之下,他們請來了福建博物院的范雪春研究員。

范雪春帶隊踏訪了赤水等鄉鎮的幾個洞穴,也是一無所獲。2008年12月18日下午,他們到達奇和洞。一下車,經驗豐富的范雪春就隱隱感覺有點不一樣:洞穴前有潺潺溪水,洞口像一個張開的船帆,自然地理環境跟三明萬壽岩很像。當時,礦山開採仍在進行。冒著石頭墜落的危險,范雪春一行人打著手電進洞摸排。

沒想到,這次幸運女神異常眷顧。同行的漳平市博物館黃大義在一個支洞裡摸到一塊表面光滑的“石頭”,遞給了范雪春。“這是一顆中國犀臼齒化石,距今至少10萬年。中國犀,早已經消失了。”范雪春和隊員們都很振奮!

第二天,漳平市下發了停止開採的緊急通知。龍岩市政府及文化文物部門也立即形成共識:盡快組織專業力量,進行考古發掘。

2009年1月,福建博物院、龍岩市文化與出版局、漳平市博物館聯合組成考古發掘隊,進行第一次搶救性考古發掘,范雪春任領隊。第一次發掘就有重大發現,發掘了數百件哺乳動物的牙齒化石,其中靈長類(與人類最近的一個哺乳動物門類)化石數量超過福建其他地方已發現文物數量的總和。

2009年至2011年,考古隊對奇和洞遺址進行了三次考古發掘,發掘面積約120平方米。其間,邀請了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尤玉柱研究員、高星研究員,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陳星燦研究員、美國夏威夷大學焦天龍教授等國內外專家前來參與發掘、考察、鑒定。

新舊石器時代之交:福建人怎麼生活

2012年2月,福建省文物局組織召開了奇和洞遺址考古論証會。專家們普遍認為,奇和洞遺址材料豐富,學術價值重大,是一處珍貴的遠古文化遺產。2012年4月,作為福建省唯一參評項目,奇和洞遺址入選國家文物局組織評選的“2011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

奇和洞遺址的價值,具體體現在哪些方面?

其一,奇和洞揭露的文化堆積層從上到下分為9層,連續、完整,保存較好。根據分析,時代從舊石器晚期一直延續到新石器初、早期(距今1.7萬年至7000年前)。這類遺址不僅在福建是首次發現,也是我國東南地區首例,即使在全國范圍內也屬少見。

據介紹,國際考古界現在比較熱門的一個課題是:舊石器時代晚期向新石器時代早期過渡的人類生存狀態是什麼樣的?范雪春分析說,此前,在世界范圍發現的這一階段的考古遺址大多是單階段的。奇和洞遺址的發現,填補了這方面的空白,能一眼看出從1.7萬年前到7000年前人類生活進步的痕跡,具有完整的文化序列,為研究這一階段遠古人群的體質演變和生存狀態等學術問題提供了彌足珍貴的資料,是史前考古學領域的一個重大突破。

其二,奇和洞揭露出的新石器時代早期人類居住面,表明早在距今12000年前,人類已經開始在奇和洞定居,並從事採集和狩獵生活,遺留下大量燒石、燒土、燒骨、灰燼等遺存。

范雪春分析,舊石器時代晚期,全球處於末次冰期的高峰階段,氣候變得寒冷干涼。這迫使第一期先民來到奇和洞,以此為居住場所,抵擋寒冷天氣和動物的威脅。他們對洞口大廳凹凸不平並且時而還有點積水的地面進行整治,從河溝撿來了礫石鋪成活動面,萬壽岩船帆洞的石鋪地面在這裡得到完美的延續。

為了御寒和獲取熟食,這些先民還挖塘、筑灶。“很幸運,我們在第四探方發掘,沒多久就發現了火塘、灶的遺跡。”曾參與奇和洞遺址調查、發掘的漳平市博物館館長黃大義介紹說,奇和洞所在的村叫灶頭村,一個地名往往包含了豐富的歷史、文化傳承信息,“灶頭”村名或許與先民在1萬年前就用火取暖、筑灶烹飪有一定關系。

現代人已經很難還原遠古先民用火場景。或可借用美國考古學家莫維斯(H.L.Movius)對北京猿人用火的生動“描述”,以想象“奇和洞人”的生活日常:用火是他每日生活的常項。他以紫荊的枝條作為燃料,在開放的火塘上烤出肉的芳香。火將溫暖和光明帶進洞穴,使夜晚的猛獸不敢有非分之想。對他來說,火是珍貴的資產,無邊的力量!

其三,奇和洞出土了眾多的磨制骨器,有釣魚用的魚鉤、縫制衣物用的骨錐和骨針、切割用的骨匕和骨刀等,這標志著人類在使用工具上的重要進步。同時,奇和洞出土的裝飾藝術品,是目前福建省發現的最早的藝術品,其中又以石質磨制魚形配飾最為精美。一萬多年后,我們凝視這件魚形配飾,發現鑽孔和線條刻劃都很優美,反映出先民的才智和制作技術。

此外,奇和洞還出土了陶器殘件。范雪春介紹說,陶器的出現,是人類文明步入新時期的重要標志之一。為了飲食,人類就地取材,制作陶器,包括罐、釜、盆、缽等。奇和洞的陶器,多為夾砂陶,以灰褐陶為主﹔火候較低,質地疏鬆﹔少量陶器表面有粗繩紋、刻劃紋、鋸齒紋、戳點紋、附加堆紋和紅衣陶等,說明先民已有一定的審美意識。

其四,奇和洞第三期文化層出土了3具人類顱骨和部分肢骨,其中一具是幼年個體頭骨,較破碎﹔另外兩具較完整的成年個體頭骨,將為探討由舊石器時代到新石器時代轉換時期人類體質進化、南北方人種差異等重大學術問題提供新的資料和証據。

正因為奇和洞遺址的“奇特價值”,考古界形容“北有山頂洞,南有奇和洞”,名不見經傳的奇和洞名聲漸響,地位更加凸顯。(段金柱 趙錦飛 林蔚 陳夢婕)

(責編:江葦杭、張子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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